魏源故居。

魏源像。

魏源楷書軸(局部)。資料圖片

魏源(1794—1857年)，名遠達、字默深、號良圖，湖南隆回人，道光二十五年(1845年)進士，歷任東臺、興化知縣，高郵知州，是晚清啟蒙思想家、政治家、文學(xué)家。

魏源生活的嘉慶、道光年間，內(nèi)憂外患，國力頹微。魏源目睹江河日下，民不聊生，憂心如焚，矢志救國，是近代中國“睜眼看世界”的首批知識分子的代表。

魏源深受儒家思想的浸潤、湖湘文化的熏陶、醇良家風(fēng)的滋養(yǎng)，時人稱其“從官重恭慎，立身貴廉明”。他于金潭故宅所題的廳柱聯(lián)“讀古人書，求修身道;友天下士，謀救時方”，乾坤清氣，迸發(fā)而出;浩然正氣，立于天地。他以此為人生信條，孜孜追求，廉潔奉公，自修自強，不懈探索，在時代的夾縫中發(fā)出吶喊，為舊中國打開一扇眺望世界的窗，開啟了解世界的潮流。

培養(yǎng)匡扶社稷的雄心壯志

魏源先祖“累世好施予”，以“好周濟貧困”著稱，清廉的家風(fēng)得以代代傳承。

魏源高祖父樂善好施，大雪天出門總要穿多層衣褲，遇到衣著單薄者，他會一層層地脫下衣服送人，最后自己往往“空袍而歸”。康熙三十九年，邵陽大旱鬧饑荒，而官府征催甚急，他代鄉(xiāng)民繳納錢糧，得到縣令褒獎“邵邑醇良”匾額。

魏源祖父仗義疏財，曾借錢給后來擔任兩江總督的陶澍以助其求學(xué)，陶澍為官后遣人備禮還債，他拒收，并說：“錢財為流通之物，吾非借以謀利，愿爾主人為官清廉，愛百姓足矣。”父親魏邦魯在江蘇任職期間，廉潔奉公，獲評“實能弊絕風(fēng)清”，雖官俸微薄，卻常常接濟貧苦百姓，曾辦粥廠救助饑民。

家風(fēng)醇良給魏源的成長注入了“源頭活水”，其愛國憂民、“腹內(nèi)孕乾坤”的人生莫不得益于此。如果將魏源青少年時期的求學(xué)、游歷生涯比喻為一首歌，其基調(diào)是清越、激昂、令人振奮的。

魏源七歲入家塾，表現(xiàn)迥異于常人，如他的字“默深”所寓，默而深思。魏源讀書非常投入，經(jīng)常通宵達旦，連母親都非常心疼。魏源經(jīng)常在樓上關(guān)門閉讀，以致狗不識主。某次，他興致大發(fā)，想欣賞夜月美景，獨自下樓，幾條看家狗竟然齊刷刷狂吠著朝他撲來。

1807年，魏源離開桑梓，來到邵陽縣城愛蓮書院求學(xué)。該書院因宋代著名理學(xué)家周敦頤在此種蓮而得名。周敦頤提倡“文以載道”“至誠”和“主靜”的道德論，政治上傾向改革，稱贊新政，明顯在魏源心中烙下了印痕，尤其是周敦頤的千古名篇《愛蓮說》，倡導(dǎo)“君子文化”“蓮(廉)文化”，深深地植根于魏源的心田。他在《答友人書院讀書之邀》一詩中吟道：“池蓮應(yīng)入夢，門柳正扶春。”他分明感受到了人生清朗的春天在招手。

二十歲時，為了參加貢舉考試，魏源離開新婚妻子，從家鄉(xiāng)來到“惟楚有材，于斯為盛”的岳麓書院，湖湘學(xué)派“經(jīng)世致用”的學(xué)風(fēng)深深地影響了他。在岳麓書院學(xué)習(xí)期間，魏源結(jié)識了一批良師益友，如湯金釗、袁名曜、李克鈿、何慶元等，這些名士深深影響了魏源的思想。其中影響最大的是湯金釗，湯金釗為官剛正不阿，法度嚴明，不徇私情，辦事公道，深受道光皇帝器重，被百姓譽為“湯青天”。魏源這位由鄉(xiāng)村至縣城，由縣城至省城的學(xué)子，徹底脫胎換骨，養(yǎng)成了匡扶社稷的雄心壯志，鑄就了實事求是的士子風(fēng)骨。

與龔自珍并稱國之棟梁

1814年魏源進京趕考，途中目睹了大清帝國江河日下、政治腐敗、民不聊生的慘狀。眼見黃河失修、水患嚴重，兵禍饑饉、滿目荒涼，他有感而發(fā)，寫了七首《北上雜詩》來抒發(fā)一腔憂國憂民之心：“千里河南北，高下存地?zé)o”“至今禾麥地，極目森蒿藜”。內(nèi)憂外患之下，以致饑寒交迫、餓殍遍野：“明知麥花毒，急哪擇其它。食鴆止渴饑，僵者亂如麻。”于是，憂國憂民的激情在魏源筆下噴薄而出：“何不借風(fēng)雷，一壯天地顏。”

在京期間，他飽讀詩書，交游甚廣，結(jié)識了許多有識之士，既有學(xué)術(shù)大家，也有朝廷命官，可謂躊躇滿志，當時的禮部尚書曾力薦魏源和龔自珍，稱其二人為舉世無雙的國之棟梁，“龔魏齊名”的美稱由此傳遍天下。惜乎時運不濟，屢考不中，直到1845年，五十一歲方才考中進士，正式走上仕途。

在落第的歲月里，魏源在時代夾縫求生存，一直以幕僚為生，生活的清閑難掩人生的寂寞與孤獨，從事學(xué)術(shù)研究、著書立說成了他的精神支柱。1840年鴉片戰(zhàn)爭爆發(fā)，外國侵略使他義憤填膺，清政府和戰(zhàn)不定、投降派昏庸誤國更讓他“愴然而涕下”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廈將傾，于是把力挽狂瀾的胸襟投注在著書立說之中。“晚僑江淮，海警沓至，愾然觸其中之所積，乃盡發(fā)其櫝藏，排比經(jīng)緯，馳騁往復(fù)。”這是魏源自己講述的著作背景，在民族危機重重的情況下，他開始撰寫《圣武記》。1842年，魏源完成《圣武記》，試圖宣揚“武功”來激勵人心，奮發(fā)圖強，抵御外侮，并且呼吁重視人才，“人材進則軍政修”。《圣武記》通過具體史實講述清朝盛衰變化，總結(jié)歷史經(jīng)驗為抵御外侮提供借鑒。

1845年，魏源中進士，先后任東臺、興化知縣，這是他施展抱負、大放異彩的階段。

魏源為官八載，勤政為民、選賢任能，興修水利、改革鹽政，留下了不少佳話，得到當?shù)匕傩辗Q頌與后世景仰。“其所歷各州縣……設(shè)義學(xué)，整飭育嬰堂、恤嫠會，傳種牛痘，興水利，培地脈，一切善政，不可枚舉”。

清代漕務(wù)，弊端重重。有的官員在離任前，預(yù)先征收漕糧，中飽私囊，將一筆糊涂賬留給繼任。魏源任東臺知縣后，就遇到這種棘手的事。前任知縣預(yù)征漕銀四千兩，欠款懸宕無著，上級追征時，魏源寧可自己籌借賠墊，不愿增加民眾負擔。

任職東臺期間，魏源看到水患嚴重，仔細巡視、勘察主要河道，征集民工疏浚，消除了水患。興化地勢低洼，容易雨澇成災(zāi)。魏源上任的時候，碰到了多年不遇的特大洪災(zāi)，河官生怕長堤決口而獲罪，準備下令開壩泄洪。魏源看著快要成熟的糧食，急忙勸阻河官不要啟壩，立即趕赴防洪大堤，親率兵丁民工堅守，護堤保壩。經(jīng)過日夜奮戰(zhàn)，保住了百里長堤。當?shù)厝罕妼斈晁盏竟确Q之為“魏公稻”，并制作“淮揚保障”匾額，以彰其德。

魏源不僅親力親為，而且不遺余力薦賢舉能。他認識到人才的寶貴，正如他在《圣武記》中所言：“今夫財用不足國非貧，人材不競之謂貧……故先王不患財用，而惟亟人材。”時人馮道立，在水利方面造詣很深，魏源聞其名，親自訪問，咨詢治水措施。魏源對馮道立的才能大加贊賞，于是寫了一副對聯(lián)贈給他：“繪郟亶之圖，一卷中己饑己溺;熏陽城之化，數(shù)千家毋訟毋囂。”之后魏源在謁見兩江總督陸建瀛時，極力稱贊、推薦馮道立。陸建瀛很快推薦馮道立參加制科，舉賢良方正，授承德郎。后來馮道立不負魏源之望，多次參加蘇北水利工程建設(shè)，貢獻甚大。

官到能貧乃是清

終其一生，魏源始終秉承家族“邵邑醇良”的家風(fēng)，為官清廉，恪守清貧。

魏源官至高郵知州后，回家處理自己的田產(chǎn)：三分之一用作學(xué)業(yè)田，供那些家貧的孩子讀書;三分之一用于修補宗氏祠堂;三分之一用于修橋補路建亭。雖然魏源做了官，但其兄弟卻未能占他半點好處，魏源反而把自己所有田產(chǎn)用在慈善事業(yè)上，造福桑梓，惠澤一方。

1846年夏天，魏源母親因病去世，身為知縣，他卻窘迫得連裝運母親棺柩回鄉(xiāng)安葬的路費都沒有，只好向親友借債。在致友人的信中說：“其尤急者，舉家數(shù)十口指日懸磬，而先櫬至今滯留東臺，未能奉移，其窘為生平所未嘗。”在親友的幫助下，魏源最終才將母親棺柩運回。在離開東臺的時候，萬人空巷，揮淚相送，這是百姓對他心懷社稷民生的最高禮遇。

魏源從高郵知州任上被免職回家時，帶回四個大箱，伯父的家人急忙上前打開箱子，原來他曾經(jīng)向伯父借過一筆錢，他們以為魏源帶著還債的銀子回來了，誰知里面裝的全是書籍。問他要錢，魏源窘迫不已，說是實在無錢還債，請求寬恕。魏源自覺無顏，便提前離家去了杭州，清貧度日，后來在杭州城外的一個小小僧舍，寂然辭世。

斯人已逝，風(fēng)骨流芳。如今，在魏源生活過的地方人們以各種形式緬懷他。南京市魏源故居——小卷阿，魏源曾在此完成了《海國圖志》，已由南京市人民政府列為文物保護單位。湖南省隆回縣魏源故居被國務(wù)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，掛牌首批“邵陽市清廉文化教育基地”。邵陽市火車站、隆回縣火車站立有魏源的雕像，以他名字命名的地標、道路、建筑等分布在邵陽市區(qū)，寄托著人們的敬仰。邵陽市佘湖山上，魏源衣冠冢、睜眼看世界紀念亭、魏源詩詞碑林，成為供后人憑吊的重要場所。“天無風(fēng)雨不成秋，只當清明上巳游。楚樹吳云二千里，滿天黃葉獨登樓。”歷經(jīng)人生坎坷、宦海浮沉的魏源，其風(fēng)骨與英靈相伴著故里的青山浩氣長流。